第五百五十九章 反复横跳

　　卡拉沙赫前脚刚走，白羊人就到了。
　　王越再次将人带到议政厅，开启新一轮谈判。
　　白羊的谈判代表是大将埃米尔，此人也是在德黑兰之战中，白羊军团的最高指挥官。
　　当初亲率三万大军压境，结果，双方只打了一个照面，就灰溜溜地逃走，这仗打得也是没谁了。
　　回到塔布里兹城，埃米尔立刻将前线战况向白羊首领乌宗河塞汇报。
　　乌宗河塞万万没想到，三万大军，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下来。
　　他的第一反应是埃米尔临阵脱逃，该死！
　　可是，当了解到黑羊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，帖木儿军团更是打都没敢打，直接就撤了，这才发现事情不简单。
　　经过再三确认，消息全部属实，塔布里兹城自乌宗河塞以下，所有人都震惊了。
　　东方人的战斗力实在太过恐怖，就算是撒旦降世，也不过如此了吧？
　　如今回过头来看，幸好埃米尔跑得快，倒是避免了很多伤亡。
　　白羊王朝以跪舔帖木儿起家，论跪舔能力，相当有经验。
　　乌宗河塞连夜召开上层会议，所有贵族和官员的意见很统一，议和！
　　抱大腿就要抱最粗的，只要能抱上东方人这条大腿，就算得罪了帖木儿，那又如何？
　　就你叫阿布赛扎啊？
　　就你是帖木儿汗啊？
　　我看你不爽很久了！
　　今天就要替我东方人大哥，好好教训教训你！
　　埃米尔带着乌宗河塞和全体贵族通过的会议决定，火速赶往德黑兰。
　　此人倒是不拖沓，开门见山，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。
　　王越有些诧异，谈判这种事非常有技术含量，一开始都是先试探，互相寻找对方的底限，这家伙一出场就撂了，莫非在憋什么大招？
　　还是如黑羊人那般，有诈降的嫌疑……
　　联想到黑羊部的卡拉沙赫，王越心中顿时有了主意。
　　是不是真的来投诚，试一试就出来了。
　　“既然埃米尔将军开诚布公，那好，本官也不废话了，想要议和，首先要满足我方的条件。”
　　埃米尔点头道：“说来听听，我们尽量满足。”
　　王越态度很强硬：“不是尽量，是必须，没得商量。”
　　埃米尔开始皱起眉，他认为自己已经很有诚意了，对方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，反而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势，让人心中非常不舒服。
　　“好吧，请讲！”
　　王越点头，道：“其一，从今天开始，白羊以大明藩属国的身份自居，你们的最高首领将受到我朝天子的册封，大明将和白羊永世修好，不动刀兵，双方无论谁受到其他势力的攻击，都将共同进退。”
　　“其二，德黑兰连年受战乱之苦，前些时日你等受到蛊惑，前来攻打，虽然草草撤兵，但是，依然给德黑兰造成不小的损失，为了帮助德黑兰尽早恢复民生，白羊需拿出粮二十万斤作为补偿。”
　　“其三，也是最后一条，你等需断了与帖木儿汗国之间的同盟关系，如果对方出兵攻打，我朝绝不会坐视不理，同理，如果我朝与帖木儿开战，你等也要出兵协助。”
　　埃米尔思索许久，迟迟未能作出决定。
　　王越也不急，悠闲地喝着茶，神色怡然。
　　终于，埃米尔说道：“你说的这三条已经超出我的权限，我需要回去禀告国王陛下，再由国王陛下召开上层会议，共同讨论。”
　　“从德黑兰到塔布里兹路途可不近，一来一去既费时又费力，不如你修书一封，派快马送去，让你们那位国王尽早给个答复，省的大家都在这里浪费时间。”
　　“如此也好，我这就去写信！”
　　埃米尔是个实诚人，他认为自己来谈判，必须早点出结果，当晚将大明的要求写在心中，派人连夜往回赶。
　　五天之后，信使返回德黑兰。
　　双方再次坐在议政厅，埃米尔拿出乌宗河塞的亲笔信，说道：“三个条件全部答应，但是，我们也有三个条件。”
　　王越点头，道：“请讲！”
　　“其一，大明必须保证，后世册封的白羊首领全部出自乌宗河塞一脉。”
　　“其二，我部的粮食并不充裕，不过，我方愿意提供战马两千匹，牛两千头，羊五千只作为补偿。”
　　“其三，帖木儿汗国曾抢占我白羊大量土地，如果击败帖木儿，这些土地要归属白羊名下。”
　　王越稍加思索，问道：“说一下，哪些土地？”
　　埃米尔打开舆图，在上面画了几个圈。
　　“主要是阿塞拜疆南部、亚美尼亚、库尔德斯坦，还有赛力扎……”
　　王越突然笑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埃米尔将军，你当我是新来的？”
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汉人初来乍到，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？”
　　“王大人，还请直言！”
　　“直言是吧？”
　　王越收起脸上的笑容，指着舆图说道：“你方才指的几处位置，有一部分属于奥斯曼，有一部分属于黑羊，真正原属于你们白羊的，原本也是帖木儿的领土，如果把这些土地都给了你，白羊的领土怕是直接翻一倍，胃口也太大了吧？”
　　埃米尔本来就不擅玩心眼，现在心中的小九九被人家说穿，顿时脸红起来。
　　“这些领土的归属问题一直都说不清，我方才说的那几处，确实曾经在白羊的统治下……”
　　“那也是你们抢来的啊，况且，抢来也守不住，被人家又抢回去了。”
　　埃米尔急了，道：“历史问题本就没个定论，今日你我代表的是大明和白羊，以后的历史就在我们的协议之中，你就说答不答应吧！”
　　王越想了想，然后在舆图上圈了一块地，大致有埃米尔圈出来的三成大小。
　　“这里给你，其他的就别想了。”
　　埃米尔盯着舆图思索许久，心中无法作出决定，当下说道：“我们的诚意很足，贵方答应的条件似乎有点少……”
　　“不少了！”
　　王越将笔一扔，说道：“拿回这块地，你们的领土面积能扩张五分之一，这还少？”
　　“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土地，是帖木儿汗国强行夺走的。”
　　“那是你们自己不中用啊，现在我们帮你拿回来，你还嫌少？”
　　“可是，可是……”
　　王越不耐烦地说道：“奥斯曼和黑羊的版图已经归入大明，不可能凭空让给你们，本官做出的承诺就是大明的底线，能不能答应，给个痛快话！”
　　埃米尔诧异道：“黑羊部……”
　　“就在你来之前，刚刚签署的协议，黑羊国不再保留自己的政权，从此以后并入大明，成为大明的领土。”
　　“真的？”
　　“废话，本官会骗你吗？”
　　埃米尔还是不信，黑羊部和白羊部干架干了许多年，谁也奈何不得对方，彼此都深知对方的实力，怎会直接没了？
　　王越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，便解释道：“实话告诉你，德黑兰一战，黑羊部攻势最猛，损失也最惨重，与此同时，他们的都城被我军拿下，黑羊王伽罕沙赫当场殒命，现在卡拉沙赫继任最高首领，同时接受我朝册封，你若不信，自己去打听！”
　　埃米尔心中一阵胆寒，黑羊部真的就这么没了？
　　按理说，对方没必要跟自己撒谎，因为这种事一打听就出来了。
　　如果靠着欺骗签下合约，自己这边随时可以发反悔，起不到任何作用。
　　看样子，是真的。
　　回过头来看，当初自己下达撤退的命令，是多么的及时……
　　“抱歉，关于领土的问题，我需要最终和国王陛下确认。”
　　“去吧，我等着你！”
　　王越也不急，反正是你急着求和，我们无所谓。
　　愿意求和，咱就坐下谈。
　　愿意打，那就战场上见。
　　又过了五天时间，埃米尔收到回信，乌宗河塞答应大明全部要求，同意议和。
　　双方立即签署合约，同时，大明这边下达敕书，敕封乌宗河塞为白羊国王，世袭罔替，有明一朝，保证河塞家族屹立不倒。
　　埃米尔将合约和敕书带回塔布里兹城，本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，却发现，帖木儿汗国的使者已经到了。
　　此人名叫巴鲁火者，曾是东察合台汗的血脉，后来归顺帖木儿，受封万户。
　　乌宗河塞顿时变得犹豫不决，先将巴鲁火者安顿起来，然后再次连夜召开上层会议。
　　议题只有一个，到底是投靠大明，还是继续归顺帖木儿？
　　会议上，诸位贵族和官员众说纷纭，有的认为帖木儿靠谱，有的认为大明厉害，还有人建议两边吃，你一言我一语，讨论甚是激烈。
　　乌宗河塞越听下去，脸色越是凝重，转头看向埃米尔。
　　“埃米尔将军，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　　众人立刻停止讨论，纷纷看向埃米尔，因为此人在军中威望颇高，和大明之间的谈判也是由他来完成的，他的意见很有可能决定白羊的走向。
　　“国王陛下，臣以为这件事不需要讨论。”
　　乌宗河塞疑惑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“因为我们已经和大明签下合约，而且，陛下刚刚接受了大明的册封，我们已经是同盟关系，应联合起来，共同对抗帖木儿汗国。”
　　此言一出，立刻有人反驳道：“大明只是暂时占据了德黑兰，这里还是帖木儿汗国的天下，让我们反对帖木儿，转投大明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？”
　　埃米尔循声望去，说道：“阿勒旺德男爵，我在德黑兰与大明谈判的时候，国王陛下曾召开上层会议，建立同盟，共同对抗帖木儿，这是大家商议出的结果，你现在要反悔吗？”
　　阿勒旺德被他说的老脸一红，道：“谁知道帖木儿这么快就行动了，否则的话，我当初就不会同意……”
　　“可是，你已经同意了！”
　　“同意了又如何，发现情况不对，反悔也来得及啊！”
　　埃米尔冷冷道：“你是想让国王陛下成为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吗？”
　　这番话似乎有些重了，阿勒旺德顿时闭上嘴，不敢再言。
　　事实上，白羊国自国王以下，都是出尔反尔，见利忘义之人，因为他们只看重眼前的利益，至于长远的打算……不好意思，没想过！
　　似埃米尔这种耿直之人反倒是少数，正是出于这个原因，乌宗河塞才会让他去谈判，因为对方看到埃米尔会感受到诚意。
　　可是，真的要做出抉择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。
　　诚意什么的没有意义，要的就是利益，谁给的多，我就跟谁。
　　主动寻求大明议和，是因为被打疼了，不敢去惹。
　　如果帖木儿军团决心要打这一仗，最终的结局就很难说了。
　　乌宗河塞思索许久，各种权衡之后，终于作出决定：“阿勒旺德男爵，你去接待巴鲁火者，我要知道对方的条件。”
　　阿勒旺德嘴角上扬，单手行礼道：“好的，尊敬的国王陛下！”
　　埃米尔大惊，赶忙阻拦：“国王陛下，我们已经和大明签订合约，如果现在和巴鲁火者谈判，被明军知道了……”
　　“放心，不会有事的！”
　　乌宗河塞脸色露出奇怪的表情，道：“只是去接触一下，并不能说明什么，就算明军问起来，我们也可以说，是去打探帖木儿军团的底细。”
　　埃米尔愣住，这个说法看似合理，可是，人家不是傻子啊！
　　你以为就你聪明，别人都傻吗？
　　如果人家连这点意识都没有，怎么可能从东方一路打到君士坦丁堡？
　　乌宗河塞继续说道：“你就放心吧，明军那边我自会应付。”
　　埃米尔只得点头答应，心中却郁闷至极。
　　看似无懈可击的话术，实则是在玩火自焚。
　　你就作吧，早晚自己作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