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这段时间，我白天在外面转悠，晚上就和阿昌这个酒鬼混在一起，酒量也涨了不少。不过这只是相对于我来说的，在他面前我只有被灌的份。有几次实在是喝多了，阿昌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，就安排我住到了客房。
一来二去，我索性退掉了宾馆房间，直接在阿昌家住了下来。正好把剩下的钱给阿昌补贴一下家用，可我一透露这个意思，就被他拒绝了。我也没多说什么，大不了离开时偷偷放下就得了。
在一起待得久了，阿昌明里暗里的也问起过我只身来到这里的原因。开始我本不想说，可也许一天天的失望而回，让我的心里越来越压抑，在一次醉酒后，主动和阿昌坦白了我的遭遇。
别看阿昌这人没什么学问，为人却很实诚，在他心里，早就把我当作了兄弟。
听过我的诉说后，不止我一起痛骂何永恒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，第二天一早就把妻子的照片挂在水果店门口，有来买水果的，他就帮着打听。还主动给老家的亲戚、以前的工友也发过去了照片，让大家都帮忙一起找。虽然我知道他这样做，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。但是在异地他乡，能有个人真心实意的帮助我，也让我心里暖暖的。
这天下午，阿昌一家回东莞老家探望父母孩子，按着惯例他们是要收摊关门的。可这两天生意不是太好，还剩了不少水果没有卖出去。阿昌只得拜托我，帮着照看一下。
我悠闲的坐在躺椅上，在这里待得久了，附近的人们也认识了七七八八。不时还有几个街坊和我闲谈几句，倒是也不会太闷。
趁着空闲，我给明浩发了条微信报个平安，顺便问问有没有妻子的消息。一问之下还真有收获，昨天有个小弟在罗湖区一家夜总会，看到个很像是何永恒的男人，可是不太确定，打电话询问的时候，让人给走丢了。
虽然这次没有抓到人，可也让我知道自己寻找的方向没有错。何永恒还在这个城市，早晚有找到他的一天。
我正低头思索着，忽然传来一阵流里流气的声音。「呦！你小子今天看摊呢，没出去找老婆啊？哈哈——」
我抬眼看了一眼，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。身前站着的，是三个年轻人，打扮的花里胡哨，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。之前我就见过他们骚扰别的商户，没想到今天被我遇到了。
对于这种人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，扫了两眼也没再说话，继续低头和明浩聊着微信。
「呵呵，还挺清高的。文化人就是不一样。」
「可不是，人家是开公司的大老板，要不是老婆跟野男人跑了，能跑到咱们这棚户区来吗？」
「是吗？我还真不知道。」
「照片不就在那摆着了吗？小娘们长得老带劲了。」「我操！这小娘子可以啊，小嘴水嫩水嫩的，我这鸡巴一进去，非得给她插爆了！」
「放下！」我怒吼一声，站了起来。他们来这里偷拿几个水果吃吃，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，可他们竟然色眯眯的拿起了妻子照片，嘴里还不干不净的，这让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。
我伸手就朝照片抓去，没想到几个流氓仗着人多，互相扔来扔去，把我围在中间当猴耍。
「老板，看看又不会掉块肉，你这么着急干什么？」其中一个黄毛，接过照片后，竟当着我的面，亲了一口。
「你个畜生！」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，挥拳朝那人打去。
可我怎么会是三个流氓的对手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，脸上就被人打了好记拳，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。
「我以为多厉害呢，闹了半天就是个草包，怪不得被人带了绿帽子！」黄毛蹲下身来，用手连扇我两个耳光。
我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，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。可身体却被另外两人死死按住，完全动弹不得。
「还不服气是吗？是不是觉得我们人多欺负你，不公平啊？」黄毛一脸戏谑的看着我。
我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，随即转头不再看他。我一个文弱书生，单打一个都很费劲，此时再多做冲动也只是徒劳。
「阿勇！你们几个干什么呢？人家一个外乡人来这里够不容易的了！」我随声望去，说话的是隔壁烟酒店的李伯。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不少街坊，七嘴八舌的都在劝阻着这几个小混子。
「你们这帮老不死的，滚一边去！」黄毛不耐烦地嚷道。
「你爸那么老实，怎么生出你这么混蛋的孩子！」这里的人应该是看着这几个小子长大的，对他们如今的样子即失望又无奈。
「我爸都不敢管我，需要你们多嘴多舌吗？」
「等阿昌回来，你还敢这么说吗？」
「笑话，我会怕那个瘸子？我看你们这帮老不死的是活腻歪了！」 黄毛威胁着，就作势要动手。周围的街坊都不自觉的往后退去。
「一个个的不回去干活在这看什么热闹？小心你们老婆也被人睡了！」一旁按着我的家伙看黄毛的恐吓有了效果，也立刻帮腔道。
很快除了几个相熟的街坊外，围观的人们都走了七七八八。几个小混子见我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，放开了我。毕竟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，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。
领头的黄毛坐在躺椅上，顺手拿起了我放在那里的香烟点燃。伴随着燃起的青色烟气，他又色眯眯的拿起妻子的照片打量起来，另外两个家伙也围了上去。
几人不时发出的猥琐笑声，在我听来是如此的刺耳。
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，此时他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。我趁着他们不注意，慢慢的朝着放西瓜的位置挪动过去。我知道在框里就放着一把尖刀，如果他们再敢说出侮辱妻子的话，我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！
很快我就挪到了尖刀的旁边，可就在这时黄毛的一句话，让我瞬间停下了动作。
「我怎么看着这个骚娘们这么眼熟啊，是不是在哪看见过啊？耗子你还记得吗？」
「是啊，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昨天看见的那个女人。」一旁尖嘴猴腮的家伙回应道。
听到这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，几步跑到了黄毛跟前。「你们真的见过她？快告诉我在哪！」
「你刚才还要打我呢，为什么要告诉你啊？」黄毛一脸得意的看着我，明明是他们打了我，此时却反咬一口。
「那我跟你道歉，求求你们告诉我！」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自己的颜面了，能找到妻子比什么都重要。
「道歉总要有个态度吧，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完了吗？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？」
「那你说想怎么样？」
「哎呀，你看我这鞋被你踩得都是土了！一会儿还在去见妹子呢。」「我给你擦。」说着我就用袖子给他擦去，此时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答应。
「我说让你擦了吗？我让你跪着舔干净！哈哈哈——」黄毛说完，和两个跟班一起哄堂大笑起来。
从小到大，我还没受过如此的侮辱。我张嘴就要骂回去，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。
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，我没日没夜的苦苦寻找不就是为了找寻妻子吗？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，哪怕连任何一丝的消息都没有，我心里其实早已没了期盼。
此时突然燃起的希望，我怎么能让他轻易溜走？
想到这里，我看了身前一眼，黄毛几人笑的是那么猥琐，可形势比人强，我已没有别的选择。
我下定决心，就在李伯和那些相熟的街坊的注视下，膝盖直直的朝地面跪去。
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叹息，那声音有不忍、有惋惜，更多的却是对我的失望。
「哎——我操！你还真跪啊？见过废物，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！我可没你这么窝囊的儿子！」黄毛在我跪下前一脚把我踢倒在地。
「哥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，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，不过信息费总要有的吧？」
「没问题，你说个数。」
「那就……5……不不……1万！」
我还以为他们会狮子大张口，没想到憋了半天，才说出了1万块。我也真是高看他们了，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社会底层的混子。
「可以，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消息。」
「那可不行，我只是提供信息，万一你小子去了，找到人不认账怎么办？再说昨天那里黑灯瞎火的，我也看不清啊，是不是？」黄毛说着，还朝身边两人挤眉弄眼的。
「好，我给你们！」我在包里掏出一打百元大钞递了过去。
「我操！我怎么觉得自己说少了！再改口行不行啊？」黄毛拿到了钱，却露出一付懊恼的神色。
「只要你的线索有用，我再给你加1万！」
「好，我告诉你。我看你老婆像我昨天去大保健遇见的女技师，那对大奶子像豆腐似的，可嫩了！在我背上蹭啊……蹭啊……真他妈骚！差点给老子整射了！」黄毛放肆的说着，手还在一抖一抖的模仿着当时的感觉。
「哈哈——这家伙还真是个白痴！」一旁尖嘴猴腮的家伙，也忍不住直接狂笑起来。
人都是有底线的，永远不要把老实人逼上绝路！此时此刻即使我有再好的修养，也忍受不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。我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直接抄起了一旁的水果刀，朝他们冲了过去。原本还一脸嚣张的三人瞬间变换了脸色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，被他们当猴耍的蠢蛋，下一秒会成为结束他们生命的屠夫！
此刻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，我相信镜子中自己的双眼一定是血红色的，我想杀人。不是因为他们打了我，也不是因为他们戏耍了我。而是他们不该一次次的侮辱妻子！
在心中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彻底击溃了心中的理智。我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，在梦中体验过的杀戮快感瞬间占据的我的大脑！我要杀光眼前的三个混蛋，只有鲜血才能停止我的疯狂！
此时三个流氓已经被吓破了胆子，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。我一步一步的逼近着，我很确信自己在笑，甚至全身被都在兴奋的颤抖着。我已化身地狱使者，挥舞着死神的镰刀，来收割这三个罪恶的灵魂。
在我砍下的瞬间，黄毛已经发出了临死前的哀嚎。可手臂在这瞬间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住了，紧接着手腕一酸，手中的尖刀被人夺了过去。
我恶狠狠的朝身后望去，没想到拦下我的竟是阿昌。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，在这一刻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，瞬间就制服了我。
阿昌看了我一眼，没说什么，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，那坚定的眼神仿佛是有某种力量似的，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。
在我愣神的时候，他两步走到了黄毛身前，一拳就把他掀翻在地。
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，原本连走路都踉跄的阿昌，刚刚那几步是如此的迅速，完全不像一个残疾人能做出来的。
「昌……昌哥……」此时黄毛身后的两个混子，看清楚来人是阿昌，竟连说话都不利索了，刚刚面对其他街坊时的嚣张气焰，一下子都不见了。
「我说过你们平时怎么胡闹，我不管。可绝对不要欺负到我的头上！」阿昌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不能起身的黄毛，那股凶狠的气势，让我都感到有些陌生。
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憨厚豁达的水果店老板吗？
「误会……都是误会……咱们走！」，我本以黄毛被人拉起来后会报复，再不济也要放几句狠话。可他面对阿昌时完全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。
随着三人的离去，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去了。我买了几样礼品，专门和李伯道了谢。他一个老人家，能在那种时候一直为我撑腰，确实很让我感动。
回到店里，阿妹正在收拾着刚才被几个混子搞的一片狼藉的水果摊。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，原本是好心帮他们看店，却搞出这么大的事情。尤其是最后如果不是阿昌及时出现，差点就搞出人命来了。
「还在那傻站着，过来帮忙啊！」阿妹用她那蹩脚的广普喊道。这段时间接触下来，我连蒙带猜的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。
「嫂子，今天是我不好。你看看有多少损失，都由我来赔。」阿妹刚想说什么，这时阿昌从客房探出头来。「小凡，你跟我过来。」「这一万块钱是你的，收好。」阿昌把钱扔到我的面前，随后摸出香烟点燃，顺手也给我递过来一只。
「昌哥，这钱就当我给你们的补偿吧。刚刚我和嫂子也说了，要不是我惹事，也不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。」
「用不着，我把你当兄弟，你也别和我客气。」「我没有别的意思，就是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一直打扰你们，今天还惹出这么大动静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。」
「听你这意思是想回去了，就这样放弃了？」
「放弃是不可能的，只是我把深圳的大街小巷我都找遍了，就连附近的村子也去了。我真想不出他们会躲在哪里，说不定深圳只是他们的中转站。我在这里一直干耗着也不是事，而且这次出来时间太久了，公司那边压了好多事情，我也要回去看看。也趁这机会回去想想别的办法，我已经定了下周的机票。」「嗯，也是。深圳这么大，想找一个人太难了。不过你也不要灰心，也许有一天她想明白了，自己会回到你的身边。」
「只能听天由命了，对了，这钱你是怎么要回来的？」我不想再继续妻子的话题，继续说下去只会让阿昌也跟着我揪心。
「还能怎么要，直接和他说呗。」
「就这么简单，那几个家伙很不好惹的。」说实话，虽然刚才冲动之下我敢砍他们，可此时冷静下来还是有些后怕。
「呵呵，你真那么觉得吗？我看你刚才那眼神，可比他们凶狠多了！」「我那也是被逼急了，放在平时这种人我是能躲就躲。他们就像社会的蛆虫，和他们较劲不值当的。」
「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，人见到疯狗的时候，选择逃避并不丢脸。」「我当时真的是忍不住，你是没听到他们说的有多难听。尤其最后还假意说知道我老婆的消息，我当时真信了。那种希望破灭的感觉你不明白，我也不知道怎么的，一下子就失控了。」
「我听别人说了，他们就是故意来找事的。也是我太大意了，这趟街上的店铺只有我不给他们交管理费。我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什么，没想到一走就过来捣乱，看来我真是对他们太好了！」阿昌说着掐灭了烟头，眼中闪过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狠厉。
这还是我认识的阿昌吗？我一下子想起了今天他出手时的迅猛身手，原本我自以为很了解他，可仔细一想对他的过往又好像一无所知。
「昌哥，你别怪我唐突。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怕你？」我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「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小地痞，有什么好怕的。我这人粗活干多了，皮糙肉厚的，可能是看起来不好惹吧，哈哈——」阿昌说着笑了起来，可我总觉得事情没他说的那么简单，只是我也不好太过追问。
「你先在这屋歇会儿，我去帮你嫂子做几个小菜。晚上咱们好好喝点。这酒可是喝一顿少一顿了，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。」阿昌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望着他那一瘸一拐的背影，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。究竟他身后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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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我躺在床上，脑中不受控制的回想着刚刚与几个小痞子的冲突。虽然我知道他们那样诋毁妻子，只是为了羞辱我。可自己总是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，心中不由得越来越烦闷。索性坐了起来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。
我看了看手机，刚刚与明浩聊天到了一半被打断了，他也没再说什么有用的内容，索性没去回他。
来到屋外，几个家常小菜已经端上饭桌，阿昌满上了酒杯，看见我连忙招呼上桌。
「不急，等会嫂子吧。」我看着阿妹还在厨房忙活着，又掏出香烟给阿昌递过去，顺手给他点燃。
「你小子就是礼数太多，我们这可不讲究这个。在老家的时候，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，女人都是不上饭桌的。」
「现在都男女平等了，就别谈那些封建陋习了。」「好，听你的。对了，我还得谢谢你呢。才两周没回去，我家那臭小子越来越不好对付了。见了我就缠着要礼物，多亏你给准备的遥控汽车了，给你看看他的照片。」
「哈哈，喜欢就好，我这人就喜欢小孩子。可惜这次没机会去看他了，下次再来，我一定给大侄子多带点玩具。」
「下次？我希望还是别有下次了。」阿昌吸了口烟，目光深邃的看了我一眼。
我明白他的意思，我不再过来就说明我找到了妻子，或者是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。
不管是那种结果，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。
「放心吧，我永远记得有你这个大哥。」我伸手拍了拍阿昌的肩膀。
「你们哥俩又说什么呢？看得我都吃醋了！」阿妹这时候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了，假装生气的笑道。
「哈哈，没什么，昌哥要给我看大侄子的照片呢。你别光说，倒是拿出来啊。」我笑着说道。
「呵呵，我还真忘了。怎么样？这小子跟我小时候一样，能吃！看他那胖乎乎的小脸。」阿昌笑着把手机递给了我。
「我看还是像嫂子多一些，眼睛大大的，还有这肤色明显比你白多了！」「还是小凡有眼力，也就你爸妈觉得像你！」阿妹笑着锤了他一拳，而阿昌憨厚的笑着把阿妹搂在了腿上，惹来她一阵娇呼，连忙羞涩的逃了出去。眼神还不时往我这里扫上几眼，偷看我的反应。
我自顾自的看着手机上的照片，这种时候装傻是最好的选择。不得不说阿昌的儿子确实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，秀气的脸庞很像妈妈，而那副憨憨的神态又与爸爸无异。
我点开接下来的一段视频，孩子明显对遥控车还不太熟悉，只是兴奋的追着车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，一旁还有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，似乎很想玩，却又有些羞涩不敢凑过去。可孩子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，在阿昌招呼一声后，一个、两个，很快所有孩子都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，透过视频还能听见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声。
我看着也不由得泛起了笑意，童年就是这么简单，一件普普通通的玩具就是他们眼中的全部，所有的不开心，在这一刻也可以全部忘却。可为什么人一长大，快乐就变得那么复杂了。我多希望也能有一件玩具能让我忘掉所有的烦恼……「小凡，别呆着了，咱俩干一杯！」阿昌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，我尴尬的笑了笑，拿起手机递过去。这时候视频已经结束，画面定格在一群孩子奔跑的背影上。
可就在我拿起的瞬间，一丝亮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我忙将手将手缩了回来，将画面放大了一些。可只是一眼，我的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。
「我都干了，你倒是喝啊！」阿昌见我迟迟没有端杯，不由得催促道。
可我已经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，画面中一个梳着马尾辫女孩的手上带着的，竟是妻子的手链。我确信自己绝不会看错，那是我送给妻子的第一件礼物。我用自己打工赚来的第一笔钱给她买的白金手链！
即使如今看来，它已没有了往日的光泽，款式也早已落伍。可我知道这些年来，妻子一直将它戴在身上，甚至离婚后也未曾摘下。为什么今天她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？
我的大脑在不受控制的运转着，难道说妻子就在阿昌的老家？可他为什么将照片散发出去却没人见过？或者说真的只是个巧合，手链是小女孩捡来的？可妻子怎么会去到偏远的村庄？我真是完全乱了，突然出现的线索，让我的神经瞬间兴奋起来，可又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，脑子像乱做了一滩浆糊。
「坏了，小凡是不是刚才被打坏了啊？」阿妹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，在一旁小声嘀咕着。
「别瞎说，这手机上也没有什么啊！」阿昌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，顺着我的目光凑近了看了看。
我突然一把抓住了阿昌的手臂。「带我去你家！」我这一句话完全是喊出来的，让阿昌一下子愣在了当场。
「这个女孩是谁？她……她戴的手链，那……那是我妻子的！」我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楚。
「不可能吧？你先别着急，这孩子就是我隔壁邻居家的。这样，我先给她爸爸打个电话。」
我焦急的等待着，这一刻我甚至想到了，和妻子见面时会是在什么场合？她见到我的时候会是激动还是难过？她会不会像以前分别之后，直接扑进我的怀里？！
不一会儿，阿昌挂掉电话，走了过来。「孩子说手链是捡来的，具体情况等她爸爸问清楚了，再给你个答复吧。」
「昌哥，我等不了了，你带我去一趟行不行？」「现在吗？」阿昌看了一面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，明显是有些犹豫。
「我来这里这么久，这是第一次有确切的线索，我真的等不及了。我知道这么晚还耽误你们休息不合适，可我真的不能再等了！」我拉住了阿昌的臂膀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，我相信他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。
就在他犹豫的时候，阿妹站了起来。「要不还是等明天吧，你不了解村子里的情况……」可话说到一半就被阿昌打断了。
「阿妹，别说了。今晚你自己睡吧，我和小凡回去一趟。」「这么晚了，你还喝了酒……」阿妹一脸不放心模样。
「没事，记得早点把店关掉，不用等我们了。」说完他也不等阿妹反应，拉起我就朝车上走去。
坐在阿昌拉货的五菱神车上，我却感觉无比的踏实。按照他邻居的说法，那个手链是女孩在放学回家路上，和同学跑去河边玩耍时候捡到的。那说明妻子一定是去过那里，我知道阿昌老家是在深圳和东莞交界的石峡岭，附近只有那一个村子。在那里一定有妻子的线索。
一想到这次很有可能就要找到妻子，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，可更多的还是激动。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和阿昌说着话，可他却很沉默，手上的香烟一只接着一只，似乎比我还要着急。
不到一个小时，车子开进了一个村庄。原本漆黑的道路，却被两侧的路灯照的有如白昼。不得不说阿昌的老家比我印象中的农村，要富裕很多，家家户户都住上了三层小楼。就连村子里的马路，都修的格外宽敞。
只是阿昌的家似乎格外的气派，连房子都要比周围几户高了不少。因为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，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懂上一些。以前在老家的时候，经常有邻里见因为房檐比别人高上一些，而产生矛盾，甚至大打出手的都有。
难道说阿昌在村里的地位很特殊吗？可转念一想，这里和我的北方老家隔了十万八千里，也许这里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吧。
阿昌停好车子，径直拉着我来到了隔壁一户人家。很有节奏的拍了几下门，很快一个男人走了出来。见到是阿昌，连忙打开了门。我跟着走进院子，身后的男人在关门前还四下张望了一会儿，这也小心过头了吧「阿胜，你家小梅呢？」阿昌领着我进了客厅，也不客气，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，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，顺手递给我一只，却没有给那个叫阿胜的男人递烟。
很快一个女孩从楼上走了下来，她见了阿昌立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大伯，可眼神里却有隐藏不住的畏惧。
「阿梅，来大伯这。」阿昌随手把烟掐灭了，伸手朝着女孩叫了一声。
女孩犹豫着看了一眼爸爸，见他点头，才慢慢走到了阿昌身前。
「你的这条手链是哪里来的？」
「是……是我捡的。」
「你拿给那个叔叔看看。」阿昌对女孩指了指我所在的方向。
「不要，这是我的。」女孩明显是不愿意将手链拿出来，害怕交出去就再也要不回来了。
「你这孩子！大伯说话你都不听了吗？」一旁的阿胜见孩子不听话，伸手就要去打。
「别打孩子啊！」我见势不好，连忙护在女孩身前。
「这位是？」
「这是我兄弟阿凡，前阵子给你看的照片上那女人就是他老婆。」阿昌在一旁介绍道。
「小妹妹，几岁了啊？」我蹲下来耐心的问道。
「六岁，一年级了。」小女孩见我一脸温和，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。
可我看着她那瘦弱的身躯，心中不由得有些怜悯。这孩子哪像六岁的，估计还没有30斤重呢。
「叔叔这里有些糖果，还有巧克力，都送给你好不好？」「嗯，谢谢叔叔。你是不是也想看手链啊？我可以给你看，不过我特别喜欢它，你看完要还给小梅哦。」女孩很聪明，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目的。不过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，一到糖果眼中就闪起了亮光。
看着那熟悉的光泽再次出现在我眼前，我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女孩递过来的手链。老人们都说玉石佩戴久了会吸收主人的灵气，变得富有灵性。在这一瞬间，我仿佛也在这条妻子佩戴了6年的手链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。即使它在小女孩手上，已经满是污垢，失去了往日的璀璨。可那份熟悉的感觉让我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。
「阿梅，别只顾着吃。说说你是在哪捡到那条手链的。」阿昌见我迟迟没有说话，主动询问道。
「小河边啊，就是皇宫旁边的小河边。」女孩贪心的又剥开了一块巧克力，生怕被人抢到似的，急匆匆丢进嘴里。
「你跑那去干什么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，那里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！」阿胜听了阿梅的话，立刻斥责起来，还顺手在她瘦弱的胳膊上拍了两下。刹那间糖果立刻撒了一地，小女孩哇的哭了起来。
「阿胜！给你脸了是不是，别当着老子的面打孩子！」阿昌立刻抱住了女孩。
「小梅，你说的是什么地方？可以带我过去吗？」刚刚孩子说得太快，我没有听清。可看两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，一定是隐瞒了什么。
「你别听她瞎说，这么小的孩子哪有那么好的记性。」阿胜说着眼神却不停地望向阿昌。
「阿昌，你告诉我。小梅刚才说的地方在哪里？」「我们真不知道。」阿胜又抢着回到。
「你别说话！」这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，直接打断了他的辩解。
通过刚刚他的眼神，我可以确定他知道些什么，却碍于阿昌的存在不敢说出来。
我直视着阿昌的眼睛，我相信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。如果他之前知道些什么而故意瞒着我，那他真不值得我把他当兄弟！
阿昌又点上一直香烟，深吸两口后，才缓缓开了口。「那个地方你不能去…」
「为什么？阿昌，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。我把你当兄弟，有些你的过去，我不想问的太多。可从下午那些混子见你的态度，还有这次回村子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了。你的过去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吗？」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一口气问出了心中所有的疑惑。
「我承认自己以前对你撒了谎，我从来没当过工人，腿也不是工伤所致。可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，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。」「既然你不愿意说，我也不勉强你。可小梅刚刚说的那个地方，你们为什么一直躲躲闪闪，为什么不能告诉我？」
「那地方我不能去，你也不要去。」
「什么意思？自己村子还有不能去的地方？」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着，好不容易才又升起一丝曙光，我怎么会轻易放弃。
「你先别急，让我慢慢想想。」阿昌深深望了我一样，自顾自的继续抽着香烟。
我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，也不好追得太紧，我强压着内心的冲动，让自己冷静下来。不断自我安慰着，妻子离开至今已经三四个月了，我也没必要急于现在一时。可烦躁的情绪，还是盘旋在心头，无法散去。
就在这时，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，紧接着院门就被敲响了。
急促的敲门声让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阿胜一下子站了起来，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恐惧神色，目光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阿昌。
「慌什么？去开门！小凡，你带着小梅去楼上。」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」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，门口肯定是聚集了不少的人。
「不关你的事，去楼上待着，没有我的同意，你别下来！」「可是……」
「上去！」
虽然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，可眼前的阿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全身散发出一种不可置疑的气势，让我原本想说的话，一下子憋回了肚子里，拉着小梅来到了楼上。
进到房间，我没有完全关闭房门，而是留了一条缝隙，可以勉强看到楼下的情况。
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，但很快被一个男人粗犷的笑声压了下去。
我偷偷望下去，屋里进来了十几个男人。走起路来都是一摇三晃，明显不是什么好人，带头的是个大光头。在我这个角度望去，他的光头侧面有一道十几厘米的疤痕，整个人显得特别狰狞。
「哈哈哈——二哥，这么晚回村子，怎么不找兄弟去喝点啊？！」「大晚上的不好好看场子，跑这里来干什么？」阿昌一说话就带着火气，与他平时的做派完全不同。
「呵呵，还是二哥心疼我。场子里有那么多骚货陪着，没事我才懒得过来，可总有些不长眼的来捣乱，我不能不管啊！」男人阴阳怪气的说着，一步一步的凑到了阿昌跟前。
「陈磊！你骂谁呢？」一旁的阿胜立刻不乐意了，把光头男人往后推了一把。
「呦呵！二哥在这坐着，连狗叫的都更响了。」「你……」阿胜下意识想骂回去，被阿昌拉了一下，没再多说什么。可光头却没那么好说话，被推开后他邪恶的笑了笑，突然之间一拳朝着阿胜打了过去。
这一拳他完全使出了全力，我甚至听到了牙齿断裂的声音。
「二哥，我也不和你绕圈子。当初你自己给叔公立下的诺言还没忘吧？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，就别和你以前手下的几条狗再搅合在一起！」光头揉着自己的拳头，一脸不屑的看着阿昌。
阿昌掐灭手中香烟，看了倒在地上的阿胜一眼，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凶厉，可只是一闪而逝。「今天是我的错。」
「哈哈哈！你们听见了吗？二哥刚才说什么了？他竟然说他错了！哈哈哈——」光头一脸夸张的笑着，旁边几个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我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阿昌，我真怕他的会冲动之下干出傻事。眼前的十来个壮汉身上有很浓重的社会气，明显不是下午我遇见的那几个小流氓可以比的。
阿昌根本没去看身前的光头，自顾自的又摸出一只香烟，可还没来得及点上，打火机就被拍掉了。
「操！都这时候还在我面前装！你个死瘸子！以前不是很牛逼吗？！」光头恶狠狠的挑衅着。
可阿昌就像把他当做一只苍蝇，任他骂的再凶，眼皮都不抬一下。「闹够了没有？」
「哈哈，你坏了规矩倒成了我故意闹事了？当初你就处处针对我，到现在还想倒打一耙！好，这么多年兄弟，我也不为难你，你自己再把另一条腿也打断了，我就放你走！」
「就凭你们有这个能力吗？」
「不服来试试？阿胜！你是不是还要跟着他啊？」光头斜眼看了一眼爬起来的阿胜。
「昌哥永远是我老大！」阿胜擦了擦嘴角的血水，没有露出一丝胆怯。
「很好，你完了！」
「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。我只是和阿胜问点事情，一会儿就走。」阿昌这句解释，让原本均衡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。
「哈哈，二哥别让我看不起你，什么时候学会认怂了！」光头满脸讥讽的笑了起来。
他没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拿起手机。光头本想故技重施再次打掉，可他看了一眼屏幕后，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住了。
「三叔公。嗯，是我。您身体还好吧？」
「谢谢您，客气的话也不多说了。今天是我坏了规矩，您老看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。」
「您可以忘了，我可没忘。说过的话，不能不算数的。」「好，这次算我欠您的。今天太晚了，回头我专门去看看您。嗯，好。」「你接一下吧。」阿昌很客气的在电话里和对方客套了几句后，把手机递给了光头。原本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光头，即使明知道电话对面看不到他，脸上也立刻堆满了笑容。
挂掉电话，光头的火气似乎消了大半，又挂上了一开始那副流里流气的笑容。
「还是二哥面子大啊，被赶出村子了，三叔公还那么照顾你！你说你为了那么个婊子值得吗？！」
「值不值得还轮不到你来管，带着你的狗快走！」「哈哈，和我当初跟着你的时候一样，还是那么霸道！不过现在时过境迁，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。话我不多说了，带着那个外地人，马上离开！」陈磊说完朝着楼上看了一眼，那狠辣的眼神像能穿过房门似的，直接对准了我！
一瞬间冷汗就布满了我的全身。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流氓混子，可这次面对的陈磊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，他的狠毒是由内而外的，与那些靠着纹龙画虎虚张声势的小流氓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。
他说完带着几个壮汉朝门外走去，可走到门口的时候，他停下了脚步。
「有时间回场子里看看三叔公，他最近总是提起你。还有榕姐，她现在过的可不怎么舒服！」
「你他妈敢动她？！」一直很冷静的阿昌，在听到这句话时激动起来。
陈磊摇了摇头。「我还没那个资格，当初你把她扔下自己跑了，你以为他们还会信任她吗？」
陈磊没再停留。随着轰鸣声再次响起，我才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虽然心中还想着寻找妻子的下落，可刚刚发生的一幕让我明白此事还得从长计议。
「昌哥，这个陈磊越来越嚣张了，领着一群外地人，专门找我们几个老兄弟的茬。亏你当初还那么照顾他，没想到就是个白眼狼！」阿胜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，狠狠地说道。
「今天是我不该回来，连累你了。」阿昌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拍在桌上。
「你挣钱也不容易，我不能要！」
「给你就拿着。小凡咱们走。」
「昌哥，咱们就一直这么忍气吞声下去吗？陈磊说的没错，三叔公心里还是有你的，你就和他服个软，咱们兄弟也不用活得这么窝囊了！」「你也不年轻了，多想想老婆孩子吧。」阿昌没再回头。
我默默的跟着阿昌回到车上，路过村口还能看到有两个大汉在盯着我们这边。
一路上我和阿昌都没说话，却没有任何的尴尬。那一刻我们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，无暇顾及对方了。
回到水果店的时候，店铺早已关了，可屋里的灯还在亮着。
车子刚停好，阿妹就披着外套跑了出来。「回去没什么事吧？可担心死我了。」听到阿妹的话，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此去很有可能会惹来麻烦，可阿昌为了我，还是坚持着去了。想到这我不由得后悔起来自己的冲动。
「没事，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？」阿昌拍了怕她的脑袋，眼中充满了爱意。
「小凡你去睡吧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。」
我没再说什么，默默地回到客房，刚关上门，就一屁股躺在床上。今天发生的一切，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，让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社会的另一面。也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卑微，我不由得想到如果下午面对的不是那几个青年而是这群人，在我抓起刀的一刻，他们还会害怕吗？
而且我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多，越看不懂阿昌这个人了。按着阿胜的说法，他和陈磊以前都是听命于阿昌的，那阿昌以前会不会也是像陈磊一样呢？还有他们说的场子又是个什么地方呢？以前我倒是听明浩经常说去哪个场子鬼混，难道说阿昌以前是夜总会的打手，和黑虎干着一样的勾当？可我怎么也无法把阿昌与陈磊、黑虎那种人联系在一起。
不知不觉间，我又想起了妻子，她的失踪会不会也与这群人有关？所有事情搅在一起，根本没有头绪。最终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睡去了。
转天，天刚蒙蒙亮，我是就一阵微信提示音吵醒了。我挣扎着抓起手机一看，是一条好友申请。可他的备注信息，却让我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。
「楚一凡，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？！」
【未完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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